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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章 同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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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章 同行

賀問尋眼神低垂, 腦海中思緒紛繁,百轉千回,開始細細思量之前顧玲瓏所給的那張海上仙方。其中最為獨特的一條,就是尋得一個百毒不侵之人的血來做藥引子。

繞來繞去, 她才發現, 原來這個藥引子就是她自己。

山重水覆疑無路, 柳暗花明又一村。她覺得她還有救,還有康覆的可能。

但是, 百毒不侵之人在江湖上實則是一塊香餑餑,思及此, 賀問尋心中不禁泛起層層漣漪。百毒不侵的特質,在危機四伏的江湖中無疑是一塊燙手山芋, 既是救命的稻草,也可能成為招致殺身之禍的禍根。

若是有人意欲而為之, 一旦這個消息洩露出去,她便會成為眾人覬覦的目標, 無論是為了利用她的血液煉制更毒的毒藥,還是出於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, 那她的性命可就岌岌可危了。

常言道,欲使秘密不為人知,便需解決知曉秘密之人。

那要殺了謝離愁嗎?

不, 殺不得。此人乃是天青閣之人, 殺之只會引火燒身。而且,聽他剛剛講話的語氣,似乎並無以此要挾她之意。更何況, 她也不願只因謝離愁點出此事,便心生疑慮將其殺害。若不是有他, 她尚不能發現此事,細細算來,她還得感謝謝離愁。

而且,死人當真就能保守秘密嗎?

未必。

人死後,仵作能夠通過驗身、驗傷,逐步推究出死者是何時身亡、致命傷在何處、殺人兇手為誰。

賀問尋微微嘆一口氣,真難辦啊。她側頭看向謝離愁,謝離愁也正看向她。

兩人視線相交那一刻,雙方都讀懂了各自的意思。

謝離愁目光澄澈,語調平穩地道:“我並非長舌之人,這件事透漏出去,你第一個想殺的便是我,我又何苦為自己找麻煩。”

“謝公子多慮了,我可沒這麽想過。再說了,你是天青閣之人,是鳳纓的朋友,我必不會做出此等沒品的事來。”賀問尋直接否認,端起一杯茶,喝了一口,潤潤嗓子。

“其實,我今日去了一趟樓外樓,意外得知也有人要去游離城。”謝離愁將蛇收回袖子裏,道:“我也意欲前往,若不然賀娘子捎上我?此途危險,我身為一個男兒郎與人作伴,這才是上上策。”

翌日,長極山莊門前。

江鳳纓站在馬車旁,看著謝離愁t緩步走來,眼皮抽抽,拉著賀問尋小聲講:“你怎麽把他也拉來了?你昨晚出來的時候居然沒告訴我!”

“他說他也要去,我就答應了。”

江鳳纓眉毛一挑,一臉不可置信,道:“你怎麽能答應他呢?你和他很熟嗎?”

賀問尋道:“我和他倒也沒有很熟。他好像也要去那裏找些什麽東西,讓我捎上他。我找不出可以拒絕他的理由,就只能答應了。”

江鳳纓呼吸一滯,只得道:“你這說得也沒錯。”

賀問尋看看謝離愁,再看看江鳳纓,指出:“看起來你兩很不對付啊。你們之間是發生過什麽嗎?”

江鳳纓一臉痛苦,跟小孩子告狀似的語氣和賀問尋抱怨:“他養的那條蛇在我睡著的時候,爬到我身上,還是三次!”

賀問尋拍拍江鳳纓的肩膀,安慰道:“沒關系,都爬上你身三次了,你居然都沒事,看來你倆關系還是很不錯的。”

江鳳纓幹笑兩聲,將賀問尋的手拍掉,利索地一上馬。

待裴玉清、謝離愁一同上了馬車之後,賀問尋則是與周大娘一同坐在馬車前列。

周大娘一聲“籲”,馬匹開始前行,江鳳纓騎馬跟在一旁。

途中倒也有一日錯過投宿,馬車自然是留給兩位男兒郎休息,夜晚由賀問尋與江鳳纓輪流守夜。

下半夜,彎月高懸天際,賀問尋靜靜地盤坐於草叢之內,熊熊燃起的火焰搖曳著,將她的面龐映照得明明暗暗,火星子不時蹦出,伴隨著清脆的爆裂之聲。

一道熟悉的香味靠過來,是裴玉清身披毯子挨著她坐了下來。兩人挨得極近,連地上的影子也親昵暧昧地交疊在一起。

“怎麽下來了?”

“我睡不著。”裴玉清抿唇,沈默不語地緊盯著賀問尋拿著木棍撥弄火苗的手,幾番猶豫之後,終究開口問道:“那一夜你和那位謝公子談了些什麽,他為何也與我們一同前往游離城?”

他不知陷入愛意之中的男子,是否都如他這般,瞧見心儀的女郎與他人單獨共處一室,便會心中泛酸,便會情不自禁地在腦海裏一遍又一遍地構想她們獨處時的情形。哪怕只是僅有幾面之緣的男子與她交談,他亦會心生不快。

賀問尋詫異看向裴郎:“……這已經是好幾天前的事情了,你放到現在來問?”

裴玉清仰頭,故作賞月,把視線別開,沒看著賀問尋,道:“不可以嗎?”

他倒是想早點問她,可偏偏只有今晚他才能找到和她獨處的機會。

賀問尋略感犯難。現今,她與裴玉清的關系已非往昔可比,自覺親近了許多,她不願對他有所隱瞞,卻也不想將中毒之事全然告知於他。

她絞盡腦汁地道:“…我和他…我和他聊了…”

裴玉清將頭扭過來,凝視著賀問尋,聽著接下來的後半句:“…聊了他養的那條蛇是真的很毒。”

賀問尋眨眨眼,目光真摯,裴玉清不再看她,攏了攏身上的毯子,小聲嘀咕:“騙子。”

數日過後,五人順利地一同抵達游離城城主府。

將周大娘安置在距離城主府附近的一所客棧裏後,其餘的四人便去赴城主舉辦的晚宴聚會。

裴玉清、謝離愁兩人都是著一身女裝,來不及制作面具,便在臉上寥寥畫了幾筆用作易容。

由著侍人領著四個人進入會客廳,游離城城主已在內備下酒宴為來者接風洗塵。

廳內燈籠高照,高大的木制柱子處於廳中,上刻有龍鳳呈祥,兼山水花鳥。中間布置著一張長條形的方桌,其左右兩端都擺放著一個巨大的銅香爐,煙霧裊裊升起,桌後面擺放著一具屏風。

坐在正中間為首的便是城主,是個體態豐腴的中年女郎。她身旁站著兩個持刀的魁梧護衛。

城主起身,拱手示意,笑臉相迎,指揮著侍人引領四人入座。

桌上已布滿了山珍海味,美味佳肴。

待四人入座後,不多時,赴行的其餘江湖人士也都從外趕來,紛紛入座。

賀問尋擡眼望去,有身材魁梧,身後背著一把斧頭的壯碩娘子,也有腰間別著一根打狗棍,形如猴似的女郎,總而來說,長得五花八門,各式各樣的都有。

在這一眾特立獨行之人當中,有兩人生得極為俊秀,其輪廓亦有幾分相似,身上所著更是富貴人家常穿的錦緞絲綢,與江湖人士的豪邁之氣全然不搭邊。

其中有一個生得格外柔美俊俏,身子單薄但修長,脖頸白皙,最有記憶點的是此人的眉中心有一顆紅心,頓生妖冶、勾人之姿,仿若一株盛開的芍藥。此人環顧四周一圈,神情很是高傲不屑。

賀問尋視線往下移,往此人胸上掃了幾眼後,瞬間移開眼,垂首拿起酒杯喝了起來。

——胸太平了,一點起伏也沒有。這也是個男扮女裝的小公子。

平常上街,有貪玩的男兒郎為圖方便,著女裝出來游玩,這個不稀奇。著女裝來下.墓,那這就很稀奇了。畢竟哪家富貴人會允許兒郎出來盜.墓?這能是隨便來玩玩的嗎?

被看穿身份的小公子正巧落座於賀問尋對面。只見他擡起皓腕,一手撚著寬大的袖袍,一手嫻熟地執筷,夾起一口魚肉送進嘴中,還特意用袖子遮住嘴,小口小口地咀嚼,一舉一動之間皆彰顯著良好的貴族教養。

和周圍張開血盆大口、喝酒吃肉的娘子相比,這位實在是出眾得很。優雅,太優雅了。

賀問尋支著下頷,開始思考,這到底是都城來的哪位世家大族公子,敢這麽安心把人放到這兒來玩?

酒席過半,兩位女郎才姍姍來遲。

——是兩位老熟人,裴煙雨和裴松雪。

兩個人的神情並不是很好,尤其是裴煙雨,印堂發黑,脖頸發紅,反觀裴松雪雖是一臉平靜,但嘴角有血痕。看起來剛剛吵了一架。

裴玉清自然也是留意到裴煙雨的現身,他握著筷子的手猛地一緊,收回視線,垂首遮住眸中那翻騰的黑色,那翹密的羽睫在他的下眼瞼處投下一片陰影。

人到齊之後,城主以箸擊杯,先是言長序之辭,而後開始對此次下墓之行娓娓道來。

“諸位皆為我大周之江湖英勇之士,我甚感諸君能至此,與我共謀。”

“言那南詔小國,之所以為我泱泱大周所吞而盡殘,非但因我國之勇悍鐵騎,亦有幾分南詔國主之昏聵無能之故。我等此番明日將下之墓,其主乃當年為南詔國主所棄之四皇女,亦為當年南詔赫赫有名之將領。”

城主稍稍一頓,接著說:“要說這南詔皇室,覆姓賀蘭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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